唐朝选驸马，要么是勋臣之子，要么是名门之后，要么是外戚才俊，要么是大族士人，地位都不一般。一旦成为驸马，获得要职，或者接近权力中心，很容易受到猜忌，招来祸端。唐朝的驸马，悲剧多，也多数命不长久。

    《新唐书·诸帝公主》，记载了二百一十一位公主。尽管有的公主多次嫁人，但因有些公主早死，有些公主入道，故驸马数量不及公主。在众多驸马中，因为猜忌、谋反、迫害、政变、战争等情况，有一批人属于非正常死亡，有的甚至不到二十岁就丧命，而淮南公主的驸马封言道却创造了一个奇迹。

    新旧《唐书》对封言道的记载非常简略，只交代他娶了唐高祖李渊第十二女淮南公主李澄霞。通过对出土的《大唐故淮南大长公主墓志铭并序》《周故宋州刺史驸马都尉上柱国蓨县开国子封公墓志铭并序》的整理、分析和考辨，可弥补史料空缺，让人们对封言道这位传奇驸马有一个全面而真实的认识。

    封言道墓志记载，封言道“字让，渤海蓨人。……有唐之开国也，生我考……密明公德彝。……十岁袭密国公。贞观四年（630年）授左千牛备身。……十四年（640年）受驸马都尉。……十五年（641年）授尚书司门郎中，尚唐高祖第十二女淮南公主。……以大周圣历二年（699年）夏六月不豫，至廿九日暴热，薨于洛州富教里之私第，时年八十有四”。

    封言道活了八十四岁，从其死年圣历二年（699年）倒推，可知其生于隋大业十二年（616年）。放眼李唐（含武周）近三百年历史，在一代代的驸马中，封言道的寿命不仅是长寿的，也是目前有据可考的最长寿者。

    关于封言道与淮南公主的婚姻，两份墓志存两种说法。封言道墓志称，封言道于贞观十五年（641年）娶淮南公主，此年当二十六岁。但据淮南公主墓志记载，“言道二十有三，并迎尚主”，淮南公主墓志为封言道亲撰，哪年结婚自己最清楚，可信度极高，故从之。也就是说，封言道于贞观十二年（638年）娶淮南公主，这一年他二十三岁，淮南公主十七岁，二人婚龄也合适。

    据封言道墓志记载，封言道至少有五个儿子（第五子为封思履），两个女儿（第二女嫁瀛洲刺史郑赡）。淮南公主死时六十九岁，封言道七十五岁，如果封言道没有其他姬妾，则七个孩子均出自淮南公主。从淮南公主墓志记载看，她恪守妇道，执掌家务，与封言道相亲相爱，相濡以沫，夫妇感情很好。

    封言道的仕途非常奇特，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飘泊不定可当。

    贞观十六年（642年）汝州刺史；贞观十八年（644年）汴州刺史；永徽四年（653年）宁州刺史；永徽六年（655年）齐州刺史；显庆元年（656年）蕲州刺史；龙朔三年（663年）金州刺史；麟德二年（665年）虔州刺史；乾封二年（667年）广州刺史；上元二年（675年）沧州刺史；仪凤二年（677年）瀛州刺史，寻迁青州刺史、检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永隆二年（681年）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扬州别乘；弘道元年（683年）怀州刺史；光宅元年（684年）汴州刺史；垂拱元年（685年）贵州刺史，改温州刺史，又改滁州刺史。永昌元年（689年）淄州刺史；天授元年（690年）普州刺史；如意元年（692年）婺州刺史；长寿三年（694年）宋州刺史；证圣元年（695年）告老回朝。

    从李世民贞观十六年（642年）至武则天证圣元年（695年），五十多年的漫长时间里，封言道天南海北，东奔西走，迁转频繁，从二十七岁一直漂泊到了八十岁。对此，封言道外孙李松墓志称“历汴、魏、怀、郑等卅五州”，封言道墓志则称“凡历二十三州”。今考证，封言道所任职地方为二十五州。

    我们用现代眼光看一下封言道的行踪轨迹，陕西西安——河南开封——甘肃宁县——山东济南——湖北蕲春——陕西安康——江西赣州——广东广州——河北沧州——河北河间——山东青州——江苏扬州——山西太原——江苏扬州——河南沁阳——广西贵县——浙江温州——安徽滁县——山东淄博——四川安岳——浙江金华——河南商丘——河南洛阳。十四个省，如果算上沿途经过的州郡，封言道的足迹踏遍了大半个中国，这在中国历史上可谓空前绝后。

    颠沛流离，风尘仆仆，一直处在长途跋涉中，封言道苦不堪言。

    父亲封德彝早年鼠首两端，死后事泄，遭到李世民清算，封言道受到牵连、排斥、外放；特别是武则天弄权、掌权以来，封言道还经历了贬官（从三品降为六品）、削爵（夺公爵，后授子爵）、丧妻（淮南公主死在淄州）等一系列巨变和打击，他能咬牙挺过万难，着实不易。没办法，谁让他是宰相之子、公主之夫呢，有背景，有地位，有影响力，素以猜忌著称的武则天能对他掉以轻心吗？

    二十七岁那年，封言道从京师长安出发外任，英姿勃发；八十岁那年，封言道回到了新的京师洛阳，垂垂老矣。国号变了，皇姓变了，京师变了，制度变了，城墙上的旌旗也变了，封言道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武则天见封言道年迈，也没亏待他，给了他一个中散大夫的虚职，偶尔陪着女皇到南郊祭天。

    圣历二年（699年）六月，八十四岁的封言道病倒，于月底“暴热”而死，炎热的夏天和突发的高烧，最终夺取了他的生命。封言道死后，与先他而去的淮南公主合葬于唐高祖李渊献陵一旁，但墓志中他的国号是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