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五柳江侵路,庄儿紧靠白苹渡。除彭泽县令无心做,渊明老子达时务。频将浊酒沽,识破兴亡数,醉时节笑捻着黄花去。雨余梨雪开香玉,风和柳线摇新绿。日融桃锦堆红树,烟迷苔色铺青褥。王维旧画图,杜甫新诗句。怎相逢不饮空归去。金谷园那得三生富,铁门限枉作千年妒。汨罗江空把三闾污,北邙山谁是千钟禄?想应陶令杯,不到刘伶墓。怎相逢不饮空归去。
这一天,西湖边上的灵隐寺,人影憧憧,轻烟缭绕。青瓦红墙,锦衣秀袍。每个人的脸色苍白而憔悴。他们都是杭州城里的戏子,今日他们身着戏装,为的是送别一代大师郑光祖的离世。
许多人怔怔站在那里,心中的疑问与痛苦并存。每个人都在问:他走了,我们唱谁的曲?
他曾经是杭州的官吏,他为人方直,不善与官场人物相交往,在官场的口碑不算太好。杭州的美丽风景,和那里的伶人歌女,是他寄情山水的最佳选择,他便时常与他们为伍。这是元朝时代最流行的隐者之风,别人隐于山水,他却隐于城市,隐于勾栏雕舍,这是最顶级的隐居。
他的寒窗苦读,他人生教育的记忆里,都非常清晰的告诉他,不为五斗米折腰,这是流淌在他血液里的叛逆,除彭泽县令无心做,渊明老子达时务。
郑光祖卸下一身的疲倦,迎合朝堂中那些程序化的工作,让他感到无趣。坐在烟花柳巷,看着眼前的紫衣黄衫,粉黛红唇,他觉得有点醉意。
雨余梨雪开香玉,风和柳线摇新绿。日融桃锦堆红树,烟迷苔色铺青褥。时代兴亡之间,是王维,是杜甫,恐怕都没有自己这般红肥绿瘦。前人隐居世外,皆在那名山大川,郑光祖的隐居,却是在凡尘之中。他在官场中我行我素,依照传统文人的那套生存模式,达择兼济天下,不与官场同流合污,遂在官场中不得同僚看重。
在郑光祖的眼中,众人皆想拥有石崇那般金谷园的富贵荣华,却不曾想迈入这道门槛,沉重的大门就即将关闭,留给世界的就只是个背影而已。在这道门内,郑光祖终至看清,门内一切种种,如梦幻泡影,最终都赢得三尺墓园。
郑光祖便将人生完全埋没在元曲杂剧中,与伶人戏子为伍,结交无数好友,成知音之交。官场中的冷漠,戏园中的热情,两相对比,郑光祖更钟情于此处,成为伶人戏子的偶像,时人称其为“郑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