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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风韵 留存的意趣:瓷枕与枕屏
2017年10月12日
来源: 澎湃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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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心提示:瓷枕和枕屏都是曾经在人们生活中盛行,如今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寝具。作为寝具,它们为当时的人们带来了方便与舒适,还成为了诗词、绘画等艺术创作的对象和载体;作为文物,它们反映了一个时代的审美特征与人们的生活起居情况,乃至于整个社会的风俗风貌。本文借瓷枕和枕屏来管窥当时的社会生活习惯,并对一些相关诗词进行解读,挖掘这两种文物的史料价值和审美意趣。

    所谓枕屏,是屏风的一种,是宋代设计的一种放置于榻端的宽矮小型屏具。《器物丛谈》有云:“屏风,所以障风,亦所以隔形者也……又床有屏,施之于床;枕有屏,又施之于枕。”此屏长度接近榻宽,比例低矮横长,其造型与当时的大型座屏无异。体态轻巧别致,屏面上绘山水,下镶裙板,底座为卷云形站牙和抱鼓墩,精雕细琢。置于榻端,有遮光挡风、屏蔽卧态及装饰审美诸功能。

    枕屏作为日常寝具,难入史家之法眼,故极少笔墨记载,文献中对其发展兴衰的记录也极其有限。枕屏在明代已不再使用,加之主体常用布、绢、纸一类不易保存的材质,所以已无实物传世,今人已无缘得见,只能从古代绘画作品和文学作品,以及墓葬中的壁画、雕砖中寻找其踪迹,探寻它那逝去的风韵。

    枕屏简史

    中国的屏风文化历史非常久远,《物原》就有“禹作屏”之说。以此推算,屏风已有4000年以上的历史。《周礼·掌次》有“设皇邸”的描写,邸是屏风早期的称谓,邸通常设在天子座后,显示天子的“九五”之尊,历代皇朝莫不如此。

    从已知考古材料来看,屏风与床榻结合的历史是相当悠久的,山东诸城汉墓画像石上就有相应的图像体现。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席地而坐的起居习惯开始被打破,家具向高大型发展……建筑由土木混合向木构架演进……家具及建筑空间的变化促使床上屏风的产生。

    唐代,桌、椅、凳等新型家具的出现改变了以往以床榻为中心的起居形式,床榻形制因此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枕屏开始脱离床榻独立出来。当时又称为“枕障”,李白有《巫山枕障》一诗,顾况也有诗云:“杜生知我恋沧州,画作一障张床头”。可见“枕障”已深入人们生活之中。

    宋代,伴随着专门卧床的出现,枕屏的发展也到达高峰,许多描绘日常生活的宋画中都有枕屏的身影。如《风檐展卷图》和《绣栊晓镜图》中,在床头均摆有一座很小的屏风。欧阳修的《书素屏》一诗中更是谈到:“我行三千里,何处与我亲。念此尺素屏,曾不离我身。”此时的枕屏形制小巧玲珑,易于携带,使用方便,深受人们喜爱。

    但是枕屏的流行时间并不太长。宋以后,带围栏的床榻得到广泛使用,枕屏随着床体形制的变化,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明代以来,建筑中砖墙的使用让卧室的透风性大大减弱,导致枕屏的挡风实用性彻底丧失,宣告枕屏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从此,明代及以后的绘画和传世实物中均不再出现。

    御寒防风之利器

    为了理解枕屏在当时的作用,首先得立足于唐宋时期相对温暖的气候环境。尤其是北宋时,得益于“中世纪温暖期”,那时我国的建筑完全无需考虑保暖功能。从宋代绘画作品中可见,宋代民居往往仅使用薄木板做墙,绝少厚砖墙,甚至有“石阶桂柱竹编墙”的现象,用纸糊的门窗或薄薄一道屏风便用来抵御风寒。可见,在宋代,人们更注重房屋的散热和通风性能,在保暖问题上并无太多要求。扬之水先生在《宋人居室的冬和夏》一文中提到,居室设暖阁或曰纸阁、火阁,是当时人们越冬的普遍做法。这是今人完全无法想象的——在最需要防风保暖的秋冬季,在没有厚砖墙,四面通风的房屋中,宋人竟然只用质料为纸或绢做的薄薄的一道屏风拦成封闭空间,便号称暖阁,可以御寒过冬了!而事实证明,当时人们认为这样便以足够而且实际效果确实已经够好了,否则,这种在现代人看来毫无御寒能力的房子也不会在宋代如此普遍地存在。

    冬天尚且如此,其他时节就更不用说了。刚刚开春,春寒料峭之时,唐人就赶忙出外踏春了,在“冻花开未得,冷酒酌难醒”之际,便“就日移轻榻,遮风展小屏”,兴致盎然地开始赏春了。我们注意到,诗人唯一用来挡风防春寒的,就是榻上这个小屏。

    再到夏天,如宋人《荷亭儿戏图》和《风檐展卷图》所绘,当人们在开阔宽敞的凉殿、阁楼中纳凉休息时,所用寝具仅为硬枕、凉床和枕屏。其中枕屏是专为头部挡风之用。蔡确更是在《夏日登车盖亭》一诗中交代了当时乘凉的标准配置:“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

    秋冬时节也可见到枕屏的身影。蒋捷《金蕉叶·秋夜不寐》云:“枕屏那更,画了平沙断燕落。”即说明了是秋天时节。又有陆放翁的《书枕屏》四首,题记为“开禧三年冬作于山阴”,证明了冬日也有枕屏的用武之地。

    由此可见,枕屏在当时是一年四季皆可使用,而非扬之水先生在《宋人居室的冬与夏》中认为的只在夏季使用。

    既然枕屏的作用是防风,那么就存在一个问题,既然古人喜欢睡硬枕以求阴凉,长枕于上而不觉受寒,为什么偏偏又要用枕屏来防风呢,这不是两相矛盾的吗?对此,古人的解答是:“风者,天地之气也,能生成万物,亦能损人,初入腠理之间,渐至肌肤之内,内传经脉,达于脏腑。传变既广,为患则深”,故“避风如避矢”。以此可知,古人把风视为箭矢,极有杀伤力,对人体有害,不可不防。而对于枕上传来的些许凉意,则不以为意了。

    诗词中枕屏的审美意趣

    五代的《花间集》中密集出现有“倚屏”的女性形象:欲别无言倚花屏,含恨暗伤情(韦庄《望远行》),无语倚屏风,泣残红(李珣《西溪子》)等等。我们知道,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满含情思与愁怨的女性形象有模式可循,如“斜倚熏笼”、“倚栏凝思”、“卷帘闲望”等,那么,“倚屏”这一意象又是从何而来呢?因为枕屏在宋以后便已趋于消失,如果后人不清楚枕屏曾经在床榻上的存在,而只知道其他诸如插屏座屏之类的屏风,那么对“倚屏”的理解就会出现巨大的偏差。

    “倚屏”的具体形象在《花间集》中已被表达得千情百态,不只有哀愁的,也有动人的。正如孟晖在《花间十六声》中对张泌《柳枝》一词的解读:

    倚著云屏新睡觉,思梦笑。红腮隐出枕函花,有些些。

    “一位女子睡醒之后,不肯起身,倚着床上屏风半坐半卧,像个猫儿那样慵懒……美人之所以拥屏不起,是因为刚做了个好梦,她在细细回味片刻前的梦境。她的腮颊上,还带着刚才熟睡中在枕面上压印出的花纹痕迹,微笑就在这睡晕未退的腮颊上升起”。枕痕,倚屏,两大审美意趣在这里完美结合,让人回味无穷。

    结语

    随着社会的发展,一件件原本被人们熟知熟用的事物渐渐淡出人们视野,最终消散不见。如果我们没有及时有效地进行研究和保存,那么有关于它们的历史与意趣也将随之飘零,散落难觅。对于瓷枕和枕屏这两件已退出我们生活的器物来说,所幸还有实物、图像和诗句留存,让我们得以借助器物和文献理解感知古人的生活方式,追思欣赏其中蕴含的匠人巧思和审美意趣。而这也是文物鉴赏研究的主旨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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