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汉的悲愁
昏黄的灯光下,朱维强点上一支自制的莫合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闷了好久才吐出来,烟头的红点瞬间照亮了他脸上忧郁深深的痕迹。朱维强习惯地瞅了一眼八岁的孙女,深深地叹息“唉,这孤父独女的咋地过活哩!”。凝视着手中静静燃烧的烟头,他不知道燃烧的到底是烟还是自己,于是那些辛酸的、心痛的、难以诉说的往事就浮现到了自己眼前。
诞下希望
何家村座落在甘肃省民乐县的娘娘峰下,这里属于冷凉旱作坡地地带。这里常常不是夏旱就是秋涝,打下的粮食成了鸦雀食,人吃无力,猪吃不肥,因此,这里人的生活是很苦焦的。 1974年11月12日,朱维强小两口迎来了人生的一个大喜----他们的儿子顺利诞生了。此时虽是农业社大集体,过着有上顿没下顿、一个工分二毛钱的生活,但因为有了儿子,所以朱维强两口子还是满怀希望,拼上全力挣工分,来维持那个困顿之家;而年幼的儿子因为得到爷爷奶奶及他们的精心照料而健康成长。过了三年,他们的女儿又诞生了。家有儿女,虽然贫寒,但也幸福满满。包产到户后,那时正年富力强的朱维强两口子,更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靠着种庄稼和养猪、养羊,累死累活,硬是把一双儿女相继送到了大学,为此他们走到哪儿,乡亲们就把他们夸到哪儿。犁地播种、薅草打药、收割打场、喂鸡喂猪之中,一想到一双儿女正坐在大学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用心学习,毕业后有份旱涝保收的工作,就喜不自禁,笑得合不拢嘴。
出乎意料
朱维强的儿子朱立志从小学到高中一直诚实好学,1995年顺利考入辽宁抚顺石油学院,这让人到中年的朱维强别提有多高兴。相较于高中紧张的学习生活,大学的生活环境真是太宽松了。有时下午没课,便可以放心在宿舍睡半天大头觉的。朱立志一开始还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一想到娘老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眉毛上滴汗摔八瓣,就觉得如此浪费时间简直就是在犯罪。但过了一年后,他也禁不住入乡随俗,随了大流。大把的空闲时间,除了睡大头觉外,还应有其它的消磨吧。而恰在此时,社会上大兴各种气功,什么“中功”啦、“香功”啦、“法轮功”啦。这些气功都传得神乎其神,初级可以健身,中级可以祛病,到了高级可以千里透视、万里听闻,甚至隔墙可以意念取物、点石成金,千万人为之疯狂,所以很快传入校园并且弥漫开来。有一天下午没课,朱立志迈过教室来到操场,见一大圈人在围观着什么,便情不自禁地围了上去。只见圈中心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在眉飞色舞地宣讲“法轮功”,说他俩是“法轮功”大师李洪志的关门弟子,受大师委托,宏扬“法轮大法”,这个功法比什么“香功”“中功”都好,不仅有病祛病,无病健身,要是潜心炼到最高境界,就可以虹化成为佛爷神仙,升天圆满,生活到西方极乐世界而无灾无病,而其他气功是无法相比的。朱立志听了,便想,人生的追求是什么,大多人追求的是功名利禄,子孙满堂,但到了都免不了一死。“法轮功”能使人放弃名利、解除劳役而成佛成仙,达到永恒,这是多好的一种功法也,我何不练练这种功法来实现愿望呢?于是他便跟着练了起来。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临走时,只见那个关门弟子走到他跟前说,小伙子,我是开了天眼的,一望之下,你有慧根,要是好好修练“法轮大法”,你也会像我一样开了天眼的;要是修炼到家,就会功德圆满,虹化成佛成仙的,并送给朱立志一本书。我送你一本书,回去了好好看看,好好练习,相信一定会有回报的。于是朱立志把送给的一本《转法轮》带回宿舍,一有空就翻看并练习,其中的“法理”精义逐渐使他痴迷上了,甚至把书带到课堂上偷偷地看,把课程学习放到了次要位置。如此,久而久之,他的学业渐渐落后,甚至有的课程考试不及格。但朱立志却不以为意,一意苦修“法轮大法”而想脱离苦海,成佛成仙。
天安门护“法”
从1997年起,“法轮功”在全国迅速漫延,修炼者达数万之众,李洪志则利用功法蒙骗信徒,大肆聚敛钱财。北京电视台曾因一个节目里有不同意“法轮功”的内容而遭到千名“法轮功”人员围攻,进而发生一万多名“法轮功”练习者非法聚集中南海的事件。1999年6月某一天晚上,朱立志的一个功友秘密将他约出宿舍,悄悄告诉他,李洪志大师在“经文”里说,参与了围攻的人现在不圆满,将来也要圆满。为了宏扬“法轮大法”,为了大法不被消灭,信徒们要继续上北京在天安门广场聚会,想功德圆满成佛成仙的信徒,就应不惜牺牲生命去捍卫大法,就应珍惜这个机会。朱立志听了,义愤填膺,决心誓死捍卫大法。经过几天的秘密串联,朱立志从学校不辞而别,毅然与功友乘坐火车来到北京天安门广场。此时天安门广场已聚集了好多“法轮功”信徒,他们群情激愤。朱立志见了,也是激愤不已,随人群呐喊着,挥舞者,高呼口号为“法轮功”正名。很快,这些人就被警察扭送到了收容站里。朱立志在收容站里不仅失去了自由,而且吃不好,睡不安,学业自然耽搁下了。后来学校来人才把他领了回去。按说回到学校的朱立志应该吸取教训,珍惜机会,谁知他仍然痴迷“法轮功”,背地里总是悄悄诵经练功,所以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就因为他成绩糟糕,再加上曾去天安门请愿,所以不到一个月即将大学毕业的朱立志,毕业时,许多同学拿到了毕业证,而他却拿到的是肄业证。而所有这一切,人到中年的朱维强两口子全然不知,他们还憧憬着美好的末来呢!
离家出走
朱立志怀揣着一张肄业证灰溜溜地又回到了非旱既涝的老家何家村。按照国家规定,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分配到正式工作的。朱老汉得知实情后,伤心透了,原指望儿子光宗耀祖,立业成家,谁料美梦像肥皂泡一样被现实炸了个七零八碎,气得把他狠狠揍了一顿。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他在农作之余仍然诵经练功,就是拿他没法。 2000年3月10日这天,朱维强一大早就赶着羊群出了门。夕阳西下时分,他回到了家。一天水米没粘牙的朱维强刚喝了一口茶,就觉得家里有些异样。他问妻子儿子丫头咋不见。妻子说他们相约一同去了姨妈家。可是左等右等等到天完全黑了,仍然不见他俩踪影。这下他们着急了,于是连夜去了姨妈家。夜色迷蒙,道路坎坷,磕脚绊腿地抹黑走了十多里路,终于到了姨妈家。可敲开门一问,姨妈告诉他们,朱立志兄妹根本就没有来到他家。朱维强听了,只觉得浑身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了一般,胸腔里撕扯般疼,脑子里嗡嗡作响,而且天旋地转。他的妻子听了,出溜一下摊到了地上,嚎啕大哭。天哪,他们究竟去了哪儿?光哭没用,于是两家人又连夜联络其他亲属四处寻找,但毫无音讯。次日又去县城汽车站和市里火车站去找,也是一无所获。儿子丫头同时离家出走,这给朱维强一家的打击简直如同天塌地陷一般。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仿佛他们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儿子啊,丫头啊,你们快回来吧!你们不回来,简直就是在要我们的老命啊!……终于有一天,一辆警车停在了他家门口,从车里下来了几位警察,随后下来了朱立志和他的妹妹。朱维强从警察口里得知,朱立志伙同妹子不辞而别离家出走,原来是第二次赴京护“法”去了,现在被北京市公安局遣返回来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可把人到中年的朱维强弄得灰头土脸,气得差点吐血。 2004年10月,朱立志又伙同妹子不辞而别,赴甘州区新墩镇某村散发“法轮功”宣传品,被公安机关抓获并判刑。这给朱维强两口子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朱维强绝望到了极点,要不是头上还有年迈的老娘还在,他真想一头碰死在南墙上。这件事发生后,朱维强两口子变得不敢出门,一出门就仿佛觉得乡邻们在指指戳戳,说三道四。漫漫长夜,一腔冤屈向谁诉说?无处诉说,那冤屈就变成了灰白的幽灵,从根根头发上冒了出来。这一次把50多岁的朱维强气得大病了一场,一下将人生老境提前了十年。
暮年哀叹
2008年1月,朱立志结束牢狱生涯回到家乡。为了帮教朱立志改邪归正,县上出面安排他到河口林场当了临时工。此时,朱立志已成大龄青年,急需成家。朱维强老两口便延请媒人多方介绍。但许多女方家一打听他是个原“法轮功”人员,都一口回绝了求婚。2009年10月,迫于无奈,最后便借钱累债给他娶了一个精神病女成了家,只为能为朱家传宗接代。临时工工资少,单靠工资要还清八九万的借债其艰难可想而知。屋漏偏逢连阴雨。结婚不到一年,精神病妻刚生下女儿两天就跑回娘家再也不回他家了。高筑的债台,嗷嗷待哺的孩子,真叫朱老汉老两口愁死了。而朱立志的工资连孩子的奶粉钱都供不上。眼看别人家年轻人外出打工挣了钱,又娶媳妇又盖房,朱老汉决定让他回家也加入打工之列。此时,严酷的现实终于使朱立志觉醒了,并终于加入到了打工的队伍,前往嘉峪关当了一名钢筋工。现在他每年能给家里挣回二三万的收入,能解家里的燃眉之急。浪子回头,这应该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但朱维强老两口还是愁怅满怀,因为这与他们当年的预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在他们的预期里,只等朱立志大学顺利毕业,就可以找个好工作,再找个好媳妇成家立业,然后生儿育女,他们老两口就可怀抱孙子,优哉游哉、其乐融融地享受天伦之乐。可谁料到竟是这般结果!如今儿子朱立志已43岁,在乡下农村里,像他这样的条件,要再娶上婆姨,真比登天还难。儿子没有婆姨,孙女没有母亲,一旦老两口相继过世,这孤父独女的咋地过活哩!每每提及“法轮功”,年迈的朱维强老两口就愤恨不已,哀叹不已,说“法轮功”不仅害了他们的儿子,也彻底地毁了这个家!
(民乐县文联 薛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