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梁思成以“主持中国营造学社多年,研究中国古建筑物,实地搜求、发见甚多”当选首届中央研究院“建筑与艺术学”唯一院士;他的弟弟梁思永因“主持大规模之殷墟工作,又发现华北史前文化次序之实证”,与李济、郭沫若、董作宾荣膺“考古学”院士。当年全国人口4亿多,总共遴选81名院士,真可谓凤毛麟角。梁思成、梁思永兄弟同膺,更是绝无仅有。他们学术成就的取得,除自身的努力之外,自然与他们的父亲、在近代中国思想界不断掀起风潮的梁启超有关。
梁启超对子女的教育,集中体现在他给孩子的书信和相关家书中。这些家书早在丁文江、赵丰田编撰的《梁任公先生年谱长编》(初稿)已有不少披露,但大多是节录、择录,难窥全貌。近年来坊间也有多种以《梁启超家书》为名的选编本,如张品兴编、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年版,梁思成续弦林洙编、中国青年出版社2013年版等。这次由中国近代史和戊戌变法史研究专家、正主持编撰《梁启超全集》的汤志钧及其哲嗣汤仁泽编注的《梁启超家书·南长街54号梁氏函札》(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一书,皇皇43万余言,可谓“梁启超家书”的最新整理成就。“家书”部分以1994年中华书局影印《梁启超未刊书信手迹》为基础,兼收了《梁任公先生年谱长编》(初稿)中一些信函;“南长街54号梁氏函札”则收录了最近公布的梁启超、梁启勋兄弟北京故居南长街54号所藏梁氏档案中梁启超函札241封,虽然主要是梁启超致其弟弟梁启勋的信函,但也可以看出梁启超在晚清民初“家事、党事、国事无不令人气尽”的感受。
“家书”部分,集中体现了梁启超的教育思想及作为人父对儿女们的关爱之情。在一般家书的家常“唠叨”与人伦情感之外,他更多的是与儿女们谈学问、聊人生,为他们的未来进行谋划——
梁思成留美习建筑,梁启超认为他毕业后应与林徽因到欧洲一年或几个月,“开开眼界”,并为此筹措经费,详细规划行程。他害怕梁思成所学太过专门,不利于生活与交友。太过专门会把生活“弄成近于单调,太单调的生活,容易厌倦,厌倦即为苦恼,乃至堕落之根源”。因此,他希望梁思成毕业后,花时间多学些常识,尤其是文学或人文科学某个方面。
梁启超对每个孩子都充满热爱。当其他孩子们在美国、加拿大留学期间,只有被爱称为“老白鼻”(老Baby)的小儿子梁思礼在身边,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被梁启超看在眼里,并告知远方的哥哥姐姐,如老白鼻“天天自己造新歌来唱,有趣得很”;老白鼻“专做韵文,隔几天便换一首,也没有人教他。他总是在那里哼哼”。“南长街54号梁氏函札”中兄弟情深之外,也有不少内容相关孩子们。如1927年7月1日致梁启勋函中,谈论的主要是梁思成、林徽因“行庙见礼”时,各位亲戚的礼物如何准备。
家书因具有私密性,有时更能反映梁启超自己的思想及其变化。例如他对因北伐战争而引起全国性杀伐就很是痛心,“据各方面的报告,最近三个礼拜内双方党人杀党人——明杀暗杀合计——差不多一万人送掉了,中间多半是纯洁的青年。可怜这些人糊里糊涂死了,连自己也报不出帐,一般良民之入枉死城者,更不用说了”。因此,他坚决反对梁思忠回国,到北伐军中去“冒险”。而且面对如此局面,他“天天在内心交战苦痛中”:他实在讨厌政治生活,但“完全旁观畏难躲避”,良心又过不去。
中国有“家书”传统,《傅雷家书》《曾国藩家书》曾以各种版本行销多年而长盛不衰,我们相信“梁启超家书”也将步入这一行列,成为中国“家书”传统的重要内容与延绵不绝的重要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