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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孟郊而言 他一生都囚在了诗中 从未走出
2018年01月05日
来源: 匠心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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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情不及久伴,这世上最好的孝顺,莫过于常伴身旁。

    父母子女一场,不是看着对方的背影渐行渐远渐无书,等到蓦然回首,那人早已不在灯火阑珊处;而是我们互相参与对方的生活,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

    1993年,香港评选最受欢迎的十首唐诗,排在首位的是《游子吟》。

    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而那年写下这首诗时,孟郊已经五十岁了。诗人早年漂泊无依,穷愁终身,直到天命之年才得了一个溧阳县尉的卑微官职,结束了长年颠沛流离的生活。

    仕途失意,饱尝世态炎凉,眼看高堂明镜悲白发,愈发觉得亲情之可贵,于是发自肺腑地写出了这首感人至深的颂母之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是大部分人牙牙学语时便含在嘴里的诗句,然后蔓延一生,最终化为心底一份挥之不去的乡愁。

    唐天宝十年(751年),孟郊出生于湖州武康,父亲孟庭玢是一名小吏,在昆山做县尉,家中清贫。孟郊从小生性孤僻,很少与人往来。

    他天资聪颖,读书过目不忘,喜欢搬弄诗句,常在饭桌上与父亲对联,若是对得好,父亲就会赏他一杯酒。

    长此以往,他的对联水平突飞猛进,小小年纪便因对联成为远近闻名的“神童”,且因此养成了饮酒赋诗的嗜好。

    某年冬天,有个钦差大臣来到武康县体察民情。县太爷大摆宴席,为钦差大人接风。孟郊仗着熟悉地形,悄悄混了进去。

    县太爷看到破衣烂衫的孟郊,眼珠一瞪喝道:“去去去,小叫花子,一边去。”孟郊很不服气地顶了一句:“人有长幼,不分贵贱,离地三尺有神仙。”

    钦差大臣觉得孟郊挺有意思,于是自恃才高地要出对联考他。接着钦差大人摇头晃脑地出了上联:“小小青蛙穿绿衣”。

    孟郊当时正穿着粗布绿衣,知道这是在奚落他,见这位钦差大臣身穿大红蟒袍,又见席上有一盘煮螃蟹,略一沉思,对道:“大大螃蟹着红袍”。

    钦差一听,气得浑身发抖,但有言在先,又不好发作,便对县官说:“给这小儿一个偏席,赏他口饭,我再和他对对。”

    这老钦差三杯浊酒下肚,又嘚瑟开来,他斜了一眼孟郊,拉长声调说:“小小猫儿寻食吃”。孟郊看着恶狗扑食般的钦差大臣,又看了看溜须拍马的县太爷,怒气冲冲地回敬道:“大大老鼠偷皇粮”。

    钦差大臣此行正是为“皇粮”而来,听罢吓得目瞪口呆,出了一身冷汗。最终,此次酒席交锋使得孟郊名扬全县。

    好景不长,孟郊10岁那年,父亲病逝。母亲裴氏含辛茹苦地将他与两个弟弟孟酆、孟郢抚养成人。

    年轻时的孟郊极有抱负,挥洒自如,运斤成风:“我愿分众泉,清浊各异渠。我愿分众巢,枭鸾相远居。此志谅难保,此情竟何如?”

    孟郊怀揣一颗赤子之心,对外面的世界抱有极高的期望,认定“物皆备于我也”。

    然而,命运并未因此眷顾于他。大唐王朝,虽是盛世,寒门学子的出头之路却也有限。

    孟郊即便有满腹才华傍身,参加科举,仍然屡试不第。据现代学者范新阳的研究,孟郊曾“十七年间六落第”。

    在母亲的殷殷期盼下,孟郊并未放弃,直到41岁才中了吴兴乡贡。兴冲冲来到长安应考,满以为能从此一朝得道,鸡犬升天。

    谁知现实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次考试,孟郊落第了。于是有感而发,写下了《落第》一诗。

    落第

    晓月难为光,愁人难为肠。

    谁言春物荣,独见叶上霜。

    雕鹗失势病,鹪鹩假翼翔。

    弃置复弃置,情如刀剑伤。

    孟郊以雕鹗自诩,却不料科举落第;而那些“鹪鹩”般胸无点墨的无能之辈,通过投机取巧却能官运亨通。

    所以孟郊觉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连姹紫嫣红的无边春色都蒙上了严霜,落第后的那种失落感,再好的风光都让人怅惘。

    当他第二次来到长安时,结果依然是铩羽而归。悲愤抑郁的他挥笔写下《再下第》,一个“再”字饱含了无尽心酸。

    再下第

    一夕九起嗟,梦短不到家。

    再度长安陌,空将泪见花。

    这次落第之后,孟郊彻夜无眠,想起这一路的颠簸劳碌,不禁涕泗横流。“空将泪见花”,是以乐景写哀的典范。

    王夫之曾经说过:“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这首五言绝句虽然短小,所表达的痛苦却颇为深长。

    “本望文字达,今因文字穷。影孤别离月,衣破道路风。”在受尽了命运的捉弄之后,公元796年,两考两败的孟郊奉母命第三次赴京科考,终于得登进士第。

    放榜之日,孟郊喜不自胜,挥毫写下生平第一首快诗《登科后》。

    登科后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科举时代,“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虽然已经46岁,孟郊此时中举却也不算太晚。困顿已久,一朝中举,可谓是出尽风头。

    京城的鲜花美景看遍,如花美眷赏过,可是烈火烹油之后苦难并未如烟尘般散去。按照规矩,考进士由礼部主事,中榜后并不授官,只是具备做官的资格而已。

    踌躇满志地看尽了“长安花”,孟郊在家徒四壁的凄清中苦苦等待,直到公元800年才等到了一个溧阳县尉的官职。

    也是在这一年,孟郊在迎接母亲到身边奉养之时写下了那首感人至深的《游子吟》。

    孟郊以文人任武职,避长用短,做官并不称职。在任期间,孟郊常常疏于政务,放迹林泉间,徘徊赋诗,耽于享乐。

    这样的行为自然招致县令的不满,于是报告上级,找自己的亲信来代他的职位,并罚半俸。韩愈因此称他为“酸寒溧尉”。如此一来,他本就清贫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这大概也是他“苦吟”的缘由之一。

    生活如此窘迫,这个被元好问称为“诗囚”的孟郊却并未因此改变自己,依旧一心投在作诗中。他作诗非常谨慎认真,往往苦思力锤,雕刻其险,颇有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执着。

    大约也是在这一段时间,孟郊的妻子在长年的凄苦生活中积劳成疾,驾鹤西归。不久之后,孟郊罢任溧阳尉,闲居洛阳。

    公元806年,郑馀庆上奏请孟郊为水陆运从事,出任试协律郎。能有此官职,还得归功于做溧阳尉时,韩愈写的一首《荐士》诗。同年,孟郊续娶郑氏,在洛阳定居。

    两年之后,孟郊于58岁时连丧三子,伤心悲恸无以言表。暮年失子,一贫如洗,使得孟郊只能将一腔愁苦付诸笔端,写下数首苦吟诗。

    60岁时,孟郊因为母亲去世而丁忧居丧。五年后,郑馀庆转任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又奏请孟郊为参谋。孟郊带着妻子前往,却不幸在阌乡暴病而亡。

    史载,孟郊死时,“家徒壁立,得亲友助,始得归葬洛阳”。韩愈为其作墓志铭,张籍倡议私谥曰贞曜先生,故韩愈题《贞曜先生墓志》。

    幼年失怙百事谙,晚岁穷愁形影单。留得清寒苦吟句,游子天涯竟何堪?幼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惨事都被孟郊一人碰上了。

    用倒霉催一词来形容其一生,一点儿也不过分,好事从来不会眷顾于他,背运一直相伴左右。

    不善于官场逢迎,大唐盛世又如何?“诗人”这顶桂冠再怎么荣耀无限,却也难以兑现一个现世安稳。

    于孟郊而言,他一生都囚在了诗中,从未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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