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的转折点发生在哪一回?答案是,第50回。为什么这样写?背后隐含什么?
在“西门庆迎请宋巡按,永福寺钱行遇胡僧”、“琴童潜听燕莺欢,琐安嬉游蝴蝶巷”两回中,主要写了西门庆攀附上巡按,为仕途之路又上了一道保险,同时,又偶遇胡僧得到春药,为日后纵欲身亡埋下祸根。
玳安原本是西门宅院里的小厮,后来成为西门家业的继承者,在西门庆的人生即将从“热”转“冷”、由“盈”转“亏”的时候出现,同样是重要的埋伏之笔。正如张竹坡在评点中所言:
“文字至五十回已一半矣,前五十回,渐渐热出来;此后五十回,有渐渐冷将去,而于上四十九回插入,却于此回特为班安一描生面,特特为一百回对照也。”
在第50回以前,作品着重描绘了主要人物的“出”与“生”、西门家庭的“聚”与“兴”:十兄弟结拜而聚、众妻妾依次嫁入西门府院,官员、商贾往来不绝,府内常常高朋满座,西门庆升官发财、加爵得子,过着纵欲无度的生活,在作品的前半部分,处处彰显着热闹、“团聚”的气象。
然而,从第51回起,“冷”的气氛渐渐显现。得了春药的西门庆在潘金莲处试药,潘金莲说自己感觉“冷森森直掣到心上”,而他讲的笑话也与死亡有关,“冷”与“死”的内容开始出现于书中主要人物的对话之中,预示着人物的命运即将出现某种衰退的变化,在之后的五十回里,作品着重展现了人物的“消”与“亡”、家庭的“散”与“衰”,众人的故去与离散与第一回中的“热结”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因为,《金瓶梅》是一部讲述个体生与死,家庭兴与衰,报应因与果的书。张竹坡说:“上五十回是因,下五十回是果。”因果报应的思想贯穿全书,“每一个人物结局无不与其起始行迹相呼应,都逃脱不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法则”。
所谓的“上下两半”、“冷热两部”其实正是建立在这一因果二元关系之上的。《易经》强调“一阴一阳之为道”,《老子》认为“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由来己久的二元对立哲学思想成为中华民族的一种潜意识甚至是无意识的群体性思维方式。这种讲究对称的“双”“对”思想对中国古代文学创作也形成了重要影响,它是自然形成的对称形态对人们文化心理发生的作用。
甚至还有研究者认为,西门庆和潘金莲作为《金瓶梅》中最为核心的两个人物,他们之间本身就存在着一种暗含朴素辩证哲理的太极图式结构。
西门庆的财与欲、潘金莲的才(诸如弹琴唱曲做针脚等)与貌使二人在满足彼此需求的情况下走到一起。
西门和潘二人原本就是以非正常的状态相结合的,因此在结合之后,带给整个西门宅院的不是常态婚姻下的美好与圆满,而是更加激烈的冲突,并且这些冲突的最终结局是死亡。
从二人谋害武大郎开始,到后来宋惠莲、官哥儿、李瓶儿的死,再到最终西门庆的纵欲身亡和潘金莲的被杀身亡,每一段涉及死亡的故事之间也包含着互为因果的关系,“最后形成这两个主要人物命运的回环大反复”。
学者评价说:“当初使他们联结的因素在经过一个大回环之后,从反面走回来,使他们都未逃脱死亡的命运。如果绘成一个简图,这与《太极八卦图》很相似:黑色的西门庆与白色的潘金莲成为互相联系而又互相排斥的一对,它们互相矛盾着、运动着。图中的圆点表示这两种力量各自达到自己的极端时,就开始向反面转化,成为否定自己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