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绾这个人在秦末豪杰义士当中算不上多有名,在刘邦集团中无论地位、战功也都排不到最前列,家庭又不是六国贵族,可是他却被刘邦封为燕王,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那么,刘邦为什么要跨过萧何、张良、曹参等人封卢绾为王呢?后来又为什么征讨铲除他呢?
卢绾和刘邦有些机缘巧合,两人是同乡,同一天出生,长大了一起读书,并且两人的父亲也很要好。刘邦遇难需要外出躲藏,卢绾就陪伴在他的身边。就连四邻乡亲,也会同时祝贺两家。刘邦反秦起义,卢绾以宾客的身份相随,直到刘邦当了汉王,卢绾当了将军,还是陪伴在刘邦身边。刘邦东击项羽,卢绾当了太尉,但仍然是只在刘邦身边做事,具体工作相当于汉王警备部队司令。他可以在刘邦的卧室随便进出,虽然战功没有多少,赏赐可是刘邦手下第一等的丰厚。还是在楚汉相争之时,卢绾就被封为长安侯。长安就是秦时的都城,后来刘邦在这儿建都,能将这样一块富饶之地封给卢绾,可见刘邦对他是多么的优宠。
可是,刘邦觉得对卢绾的封赏还不够,他还想让卢绾得到更多,只不过,这个卢绾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摆在桌面上的大功,刘邦只好把封赏一事全停了下来。实在说,在楚汉之争中,卢绾这个人的确算不上是一个重要人物,就连司马迁老先生都找不出他有多少战功,我们一般人更是很少有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刘邦有办法,在打败项羽以后,就派卢绾带着一支部队,和刘贾一道去攻打临江王共尉。带领着一支打败了项羽的部队,又有刘贾相助,打败共尉不在话下,卢绾取得了胜利。紧接着,刘邦又把他带往燕国去平定臧荼,等到打败了燕国,捉到了燕王臧荼,刘邦就下诏封功臣们为列侯,在群臣中挑选有功的人封为燕王。文武大臣们都知道刘邦肚子里那本小九九,就一致推荐,卢绾被封为燕王。
刘邦为什么要封卢绾为王呢?现在看来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两人私谊深厚,有点儿有福同享的义气成分在其中。从出生到刘邦当皇帝,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一个人和自己生活时间最长的人不外乎是这样几个人:父母、兄弟、妻子、子女。由于处于动乱年代,刘邦和这些最亲密的人都不如和卢绾相处时间长,甚至是把这些人和刘邦相处的时间连起来也不如卢绾。可以说,卢绾和刘邦的关系,那是比亲兄弟还亲,在一起比老婆呆的时间还长的人。刘邦要给卢绾封赏,不但非常舍得,而且还非常大方,甚至比给自己的家人都要慷慨。年轻的时候,刘邦不太着调,经常领着一帮混混哥儿们到大嫂家蹭饭吃。嫂嫂不胜其烦,就在刘邦领人进门时刮锅底出声,那意思是说,我们已经吃过饭了,你们另找地方吃饭去吧。到当了皇帝分封的时候,有关系的刘姓人氏都封完了,唯独没有大哥家侄子什么事情。老爹刘太公以为刘邦忘记了,提醒了他一声,刘邦竟忿忿地说大嫂气量小!看到老爹很不高兴,才勉强封了侄子一个侯爵,但仍然留下了一个侮辱性的称号——羹颉侯,还是没有忘记大嫂刮锅底那件事。对比一看,卢绾是何等的受宠!
二是天命思想在影响着刘邦。刘邦出身低微,从参加反秦起义到当上皇帝,不过是短短七、八年时间,骤然间一步登天,这会让时人有点儿懵里懵懂,很难弄明白究竟为什么?比如说,项羽所封的十八个王,除了刘邦、英布,几乎都是贵族,说明当时的人认这个东西。刘邦想让人相信他这个皇帝当的应该,就只有借助君权神授的天命神助。于是,陆陆续续一些神迹被“挖掘”了出来,什么他娘和神交合,龙附在他娘身上有了他、喝醉了酒有龙附身、斩蛇起义等等事情都出现了。这种事情说多了,就像是谎言说上一千遍,刘邦自己也难免不信!有一个问题,在一个小地方、同一天出生,长时间都在一起活动的人为什么命运会差别很大呢?这无论是让人相信天命之说还是刘邦自己相信他的皇帝命就是上天所赐,都应该让卢绾得一点“天命”,只有这样,刘邦的这个天命才会更合理一些。
不过,刘邦封了卢绾为王,应该是很快就后悔了。韩信、英布、彭越这些身经百战的诸侯王能够乖乖的服从中央的号令吗?他刘邦活着还好说一点儿,假如他死了,他的子孙们有谁是这些人的对手?所以,韩信、彭越、英布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造反”,刘邦一个接着一个剿灭。汉高祖十年(前197),陈豨在代地造反了,刘邦带兵亲征。战火烧到了燕国边境,这让刘邦和卢绾面对一个共同的问题,燕国怎么办?或者说,是还要保留燕国还是燕国能保得住的问题逼着两人进行思考。
刘邦先出手了,他让卢绾出兵,从东部攻击陈豨。东西夹击,陈豨顶不住了,他要求救于匈奴。卢绾大概在想,只要我帮助皇帝打败陈豨,刘邦会保留燕国的,于是,他派出了使者出使匈奴,准备好的说辞是:陈豨已经被打败了,你们就不要管这个闲事啦!可是,这件事被一个人搅黄了,谁?前燕王臧荼的儿子臧衍。臧衍对卢绾的使者张胜说:“陈豨败了,下一个就轮到燕国,你也很快就会成为汉朝廷的俘虏了。”这个臧衍不用张胜督促,接着就给张胜献计说:“要想让燕国长期存在,就要设法让战争延缓结束,而延缓战争的最好办法就是延缓攻打陈豨而和匈奴修好!”张胜觉得有道理,就让匈奴帮助陈豨攻打卢绾的燕国。卢绾觉得这个使者成了叛徒卖国贼,就上书朝廷,请求把张胜满门抄斩。张胜回来了,他把这样做的原因和卢绾一说,卢绾明白了,他也认可了臧衍的话,就找了一大批替死鬼代替了张胜的家人。张胜的家人得到了释放,张胜成了匈奴人的间谍。
刘邦很快尝到了这杯苦酒的滋味,朝廷和陈豨的战争打了两年,这两年刘邦过得很辛苦,卢绾是不是过得滋润很难说,至少燕国还得以存在。刘邦应该知道苦从何来!彭越,这个扰乱楚国粮道,令楚霸王都十分头痛的家伙,刘邦一出手就将其擒获;英布,这个打败秦朝大军的人,项羽手下的第一勇士,刘邦征剿半年,就将其生擒。为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陈豨就这样难灭呢?说到底,不仅是他身后有个匈奴,而是他旁边还有一个卢绾!自己封的王不帮助自己,反而帮助别人,这心里的苦刘邦怎能不知道!
刘邦可以吞下自酿的苦酒,但刘邦是皇帝,皇帝不会白吃一个哑巴亏,他更不会让这杯酒再给子孙们喝。在打败英布、收拾完陈豨之后,帝国的土地上只剩下两个异姓王——卢绾、吴芮。吴芮是长沙王,长沙城就是他建的,那时候长沙还属于不开化地区。吴芮这人对帝国、对土地甚至对爵位都没有野心,他还可以统领南方百越,刘邦需要这样一个让人放心的王镇守南方,屏障大汉帝国。而卢绾不行,他有异心,刘邦不能让这样的燕国存在。只不过,刘邦已经重病缠身,不能亲自前去征讨了。他派去使者召卢绾进京,卢绾知道,一旦进京,即便是能够逃过刘邦审问,也绝对躲不过吕后的算计,于是拒绝进京。当刘邦先后派遣樊哙、周勃攻打燕国的时候,卢绾一切都没有了。
卢绾是不是和陈豨联合?张胜成为匈奴人的间谍,卢绾了解到什么程度?其实这些东西对于刘邦来说不过是材料和罪证的多少而已,决定不了燕国的存在与否,韩信、彭越的“谋反”,需要的只是有人告发,不需要更多。
卢绾是刘邦当皇帝后新封的唯一一个异姓王,也是唯一一个被封王的沛县老弟兄,可就是这个唯一,却在汉朝的土地上没有了立锥之地,最终逃到了匈奴,落得了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刘邦为什么会自酿这样一杯苦酒?只能说,刘邦打败项羽,骤然间拥有了天下,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确立一套完整的治国思想,也就是还没有确定“非刘不得封王”的基本国策。当他明白过来以后,处理韩信、英布、彭越这些人又要比卢绾迫切的多,他只能先急后缓把卢绾放在后面处理。当这些心腹大患消除以后,燕国的问题提上议程,卢绾也就在劫难逃了。
卢绾封王,真不知是福是祸!